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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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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些烏托人雖然蠢笨,卻也狡詐。有過一次的教訓後,日後只會更加多疑,反正到了夜裏,把草人掛下去也沒什麽損失,李大人何不嘗試一下?若是他們還願意上當,多收一些箭矢也是好的。”

“那如果他們不上當怎麽辦?”

“那就更好了。”

李匡搖頭:“禾兄弟,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幹什麽?”

禾晏看著李匡,她當年也與李匡並肩馳騁過沙場。李匡這個人,嚴肅古板,打起仗來一板一眼,雖有能力,卻不太喜歡用計。禾晏轉過身,看向掛在屋中墻上的地圖,道:“李大人,如果你是烏托人,昨夜知道自己被人耍成了傻子,今日又故技重施,等到了明日,還是如此,你會怎麽辦?”

“我會氣急敗壞,再也不上當!”

“你不會再向城樓上下來的人射箭了?”

“當然。”

“那很好,”禾晏回過頭,盯著他微微一笑,“那麽第三次,我們的人就可以直接出城了。反正他們也會認為,從城樓上下來的人,不過是假的草人。”

李匡楞了一楞。

狼來了的故事誰都聽過,一次兩次上當,第三次縱然是傻子也不肯再相信了。烏托人也是一樣,白白賠了那麽多次箭,再多來幾次,也不會朝著草人射箭,殊不知就在最後一次,那些草人被悄無聲息的換成了真正的潤都士兵,就這樣趁著夜色,潛入了他們的營帳。

李匡明白了禾晏的意思,但他還有不明白的地方,“你的意思是,要讓人出城?”

“李大人,我早就說過了,守不如攻,如果我們繼續這樣守下去,遲早烏托人會立刻攻城。昨日的借箭已經激怒了他們,現在他們最不冷靜的時候,我們還能找得著機會,等他們休養好以後,再攻城,潤都的這點兵馬,阻止不了他們破城門。”

李匡聽得心驚肉跳,忍不住道:“這我自然知道,但是就算趁夜偷襲,我們的人馬還是不夠!”

“不是將烏托兵一網打盡,這也根本不可能。我們要做的,是燒他們的糧草,破他們的士氣。沒了糧草,烏托人會慌張,軍心不穩。會對潤都更加踟躕不定,爭取來的時間,”禾晏道:“李大人向金陵求救吧。”

“金陵?”

禾晏看著他:“李大人,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無望的人身上了。飛鴻將軍不會來的,如果他來,他早就來了。潤都要想守住,必須尋求別的生路。你就算再信任禾如非,潤都數萬百姓的命,也抵得過你的信任了。”

少年的眼神堅定,語氣毋庸置疑,一瞬間,李匡的心中也有些動搖。過了片刻,他看向禾晏:“說得容易,就算趁夜偷襲,你如何就能保證燒的了烏托人的糧草?他們兵馬眾多,守在糧草處,只怕還未靠近,就被烏托兵發現了。”

“五百人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我需要五百精兵,”少年道:“李大人比我更清楚,前鋒營意味著什麽。以我為首,五百人的前鋒營,一定會燒掉他們的糧草。就算我們死在了戰場上,死在了烏托人的刀下也不要緊,請李大人繼續守城,不要白白浪費了大家的犧牲。”

“當然,”她道:“如果能帶回來忽雅特的腦袋,那就更好了。”

……

自那天草人借箭後,一連三日,每日到了夜色四合時,潤都城樓下,都會慢悠悠的垂下數十條繩子,繩子上掛著人落到地上,不多時又換一批“人”如法炮制。

起先烏托人們還會試探的射出數十數百箭,到最後,懶得上當,只零零散散的射出幾箭就收手了。

城中所有的匠人都聚集起來,連夜趕制面具。王霸拖著一牛車的箱子過來,與其餘人將箱子全部搬到了地上,對禾晏道:“全都在這裏了。”

眾人的視線下,禾晏走上前,彎腰掀開一具箱子的蓋,箱子裏堆滿了密密麻麻的面具。趙世明拾起一具來看,見這面具生的青面獠牙,眼如銅鈴,十分可怕,不由得“啊呀”一聲,手一松,面具掉回箱中。他嘀咕了一句:“怪嚇人的。”

“阿禾哥,大家就要戴著這些面具去打烏托人嗎?”小麥緊張的問,“這些……都是惡鬼的面具啊!也實在太可怕了。”

禾晏笑笑:“很可怕嗎?也沒有吧。”

在濟陽的時候,一個“貍謊”的面具就能令淩繡他們避之不及,倘若看見眼下這些,大抵要嚇得面無人色了。在趙世明替她招來潤都所有的工匠制作面具時,禾晏也只有一個要求,看起來越是詭異恐怖越好,最好如佛像十八層地獄裏的那些小鬼,猙獰醜陋。

她自己看著這些,覺得醜是真醜,可怕卻不至於,大概是因為在她的人生中,人比鬼可怕得多,見過的真正恐怖詭異之事,遠遠大過於此。

在這箱中的面具裏,最上頭一只卻顯得格外不同,這一只看起來沒有畫那些花裏胡哨的圖案,整只面具像是用鐵鑄成,密不透風,只露出一雙眼睛和下巴,禾晏將這只面具拿起來,輕輕覆在臉上。

王霸不滿:“憑什麽你的這只看起來就要好看多了?能不能一視同仁?為什麽我們就要戴這些狗都覺得醜的?”

一邊的李匡卻倒吸一口涼氣,道:“禾將軍!”

眾人都朝李匡看去,江蛟微笑:“李大人,禾兄現在只是武安郎,還沒有升到將軍呢。”

李匡這才發現自己的話被旁人誤會了,解釋道:“我是說,這面具,是飛鴻將軍的面具。”

他與禾如非當年一起並肩作戰的時候,禾如非就戴著一只看起來很是相似的面具。他有好幾次起了促狹之心想去摘,奈何那面具就跟長在禾如非的臉上似的,怎麽都取不下來。後來他的愛妾綺羅告訴他,禾如非對自己的臉上傷疤十分在意,還是不要揭人短的為好,李匡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
又過了幾年,禾如非回京了,聽說當著陛下的面摘下了面具,是個生的英俊端正的面孔,還很是令人驚艷了一把。聞此消息的李匡十分惱怒,覺得這人有病,先前所謂的“貌醜無鹽”都是騙人的鬼話。保不齊是給自己尋個噱頭,就為了讓人有反差。

除了後來在京中上朝的時候見過一次禾如非,他們二人,也有幾年未見了,如今卻在眼前這少年的身上,看到了當年禾如非的影子。一如既往的英勇慷慨。

可他絕不會是禾如非。

李匡心中泛起嘀咕,莫非禾如非家中還有個兄弟,這少年年紀尚小,卻已經有了大將風姿。又都姓禾……禾元盛也跟楚臨風一樣,在外面養了個私生子嗎?

禾晏不知李匡思緒已經飄得這樣遠了。一邊的江蛟問:“飛鴻將軍的面具?李大人的意思是,這面具和飛鴻將軍的面具很是相似吧?”

時隔太久,當年禾如非戴的面具細節如何,他早已記不大清楚,但覺得也差不離,就點頭:“很像。”

禾晏微微笑了,自打禾如非頂替她成為“飛鴻”以來,她也沒料到,還會有這麽一日,戴上這只熟悉的面具。

“禾老弟,你究竟要做什麽?”黃雄納悶。

“虛虛實實,真真假假,忽雅特也沒見過真正的飛鴻將軍。但一定聽過當年面具將軍激戰西羌人的事。我戴著這只面具殺入敵營,他們不知面具下的人是誰。心懷忌憚,士氣一亂,那,就是我們的可趁之機。”

“你……”李匡恍然。

“我要假扮飛鴻將軍。”少年道。

……

夜漸漸地深了,今夜下起了蒙蒙細雨。

原野裏傳來蟲鳴聲,營帳裏,烏托兵們正在休息。

前幾日裏潤城裏李匡搞的那一處“草人借箭”,使得他們白白浪費了十萬支羽箭,這幾日都在清理,十萬支羽箭並不是個小數目,原先打算的計劃也要改變。忽雅特氣急敗壞之下,斬了好幾個弓箭手。

而李匡的“草人借箭”還在繼續,每一夜,都會有草人從城頭垂下,一開始,烏托兵還懷抱著警惕的想法射出箭陣,到後來,已然不上當,甚至覺得李匡此舉,是在嘲諷侮辱他們。忽雅特怒道:“等破城那一日,我要把所有潤都兵馬全部活埋,我要當著潤都全城人面前把李匡那個王八蛋大卸八塊!”

畢竟被耍的團團轉,實在是一件太過於丟臉的事。他先前還在嘲笑瑪喀,沒料到這麽快就輪到了自己。

“將軍,今夜那些李匡如果再放那些草人怎麽辦?”手下問。

“怎麽辦?”忽雅特陰著臉問:“還要我再當一次傻子嗎?蠢貨!”

手下諾諾的不敢應聲。

城樓上,一身黑衣的禾晏正在往身上綁繩索,身後,是李匡為她在潤都兵馬中挑選的五百精兵,各個身手出眾。

小麥和洪山原本就不是涼州衛前鋒營的人,身手亦是平平。望著準備的兄弟們,小麥憂心忡忡道:“阿禾哥,那些烏托人,真的不會朝這裏放箭嗎?如果他們朝這裏放箭的話,大家豈不是想要回頭都來不及了。”

禾晏踮腳,摸了摸他的頭,雖然小麥已經長得比她高了,可很多時候,他更像個孩子,總是令禾晏想到禾雲生。她耐心道:“天下萬物生於有,有生於無。第一日我們用草人借箭,制造了這樣一種假象,又故意讓烏托人識破。他們自認為知道了我們的計謀,放松了警惕,在這之後化無為有,化假為真,化虛為實。等我們的人真的夜襲他們,忽雅特一定以為是假的,不做防備,我們趁著這個機會,他們防不勝防。”

“可你怎麽能確定呢?”小麥不依不饒。

禾晏道:“世上沒有什麽事是一定能確認的。我只能最大程度的去猜測忽雅特的想法。”

這是一場攻心戰,也是一場豪賭。

禾晏轉頭,望向身後的眾人。這些精挑細選的潤都士兵,因著長時間與烏托人的消耗,看起來都很瘦弱憔悴,然而眼睛卻都燃著一把火。被人打到家門前,如今終於有了反擊的機會,縱然代價是生命,大魏男兒也在所不惜。

“我們下去的時候,也許烏托人不會射箭,但也許,他們會射箭。中箭的兄弟們,一定不能發出聲,也不能動彈。”禾晏頓了頓,才接著道:“只有我們將自己當做是‘草人’,烏托人也才會相信我們真的是‘草人’。”

李匡臉色凝重,他自然知道禾晏說的是什麽意思。有戰爭就會有犧牲,尤其是今夜的這五百精兵。如果他們在中箭之後,發出聲音或是動彈,就很有可能被烏托人發現端倪,到那時,前功盡棄。

可要忍著中箭的痛苦,實在是太難,太難了。

“也許這一箭下去,我們會受傷,也許會死。”禾晏看向每一個人,聲音平靜,“但我們都得記住我們的目的是什麽。就算是死了,也是為了守住潤都而死,烏托人的羽箭沒有特定的對象,可能刺向每一個人,這個人裏面,也包括我。我需要你們明白可能有的結果,如果現在有人接受不了的,可以站出來離開。否則因為一個人使得整個夜襲功虧一簣,我決不輕饒!”

少年眉眼冷厲,眼露寒芒,平日裏見他脾氣溫和好說話的模樣,真要冷漠起來的時候,誰也不敢反駁。沒有一個人站出來。

李匡驚訝的發現,不知不覺中,他竟然將潤都的指揮權交到了這少年的手中,明明他還年少,甚至在此之前他都不了解這個叫禾晏的武安郎。

但他偏偏就有讓人信服的能力,就如那一年,尚且還是副將的飛鴻將軍。

“都準備好了嗎?”

“好了!”

“很好。”禾晏勾了勾唇,將手中的面具覆在自己臉上。

面具遮擋住了少年的臉,於是連帶著那點青澀的稚氣也消失不見,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眸,如刀般銳利,將所有的鋒芒盡數斂藏。

她走到李匡面前,不等李匡回過神,就搶走了李匡手中的劍。

“李大人,你的劍借我一用。”

“餵……”李匡微惱。這人做的也太過自然了一些。

李匡的劍是好劍,雖然比不得青瑯,卻也比普通的劍鋒利輕盈。禾晏掂了掂手中的劍,一瞬間,似回到過去的戰場,她仍然是那個帶著撫越軍沖鋒陷陣的將軍,熱血未涼。

“飛鴻將軍可不能少了劍。”她轉過頭,聲音冷酷,“兒郎們,戴上你們的面具,隨我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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